１０／３迪士尼的聲音魔法
「我叫黃康寧，講給你聽」
在我從迪士尼工作回來之後，有兩種人會問我兩種不同的問題，男人跟女人，男人問我：誒，待遇好不好啊，存不存得到錢啊；女人問我：誒，夏天太陽這麼大，會不會很曬啊？
在我去工作之前，也從來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但在我去之後，我卻找到了更多的答案。
原來一切都是set好了，迪士尼的聲音魔法，究竟這個setting從什麼時候就開始了呢？有一次的員工大會，那不是一個小組會議，是一個所有人都參與的年度簡報會議，但主管撥了一片「電動遊戲發展史」短片，並要我們去想象一個2025年的迪士尼秀，題目是「2025創建你的舞台」，並且分組上台來分享，當天的分享，大家都天馬行空、毫無組織，可說是非常荒誕，被譽為今年最差勁的一次會議，但這個題目，卻一直讓我反覆思索，為什麼是2025年？為什麼是這麼久的十年後？有一天我遇到了當天的那位主管，我問他，為什麼要出這個題目？他問我，你想過創建一個樂園要花幾年的時間嗎？以我們香港迪士尼為例，最新的那個遊樂設施，花了我們六年去創建，我放那部電玩遊戲影片，是要大家知道現在娛樂產業的科技進步，早期還在8bit的遊樂機時代，很快就到了體感遊戲機，如果我們只用現在的思維去創建一個樂園，六年過去，原先的點子就已經過時了，我們必須在創建時就去想，十年後可能會是什麼樣子，然後才去達成它。原來，一切都是set好的，香港迪士尼今年十週年，意思是現在這些園區既有的點子、大家覺得很酷炫的設施，也許在16年前，甚至20年前就已經set好了，而我們在二十年後的今天仍然覺得他很酷。
我是怎麼成為迪士尼員工的呢？2014年初，我參加了迪士尼在台的徵選，我會參加的原因是因為我好奇，我很好奇這麼大一個公司究竟怎麼做徵選，他們給我們的表格上，只有姓名電話line還有入職意願調查，沒有其他資料的填寫，也就是任何的履歷都沒有加分的機會，當時我的簡章也只寫：現場會有老師只是演奏項目，也就是其實你也無從準備起，或者其實說，你已經把琴準備好十幾年，就等這一刻。進去後很刺激，一開始給你自由表演，隨你彈隨你拉，但如果他覺得你不是他要的人，拉完就請你離開了，如果他對你有興趣，會再拿出譜來請你拉，然後現場的老師（其實就是樂園音樂總監）會幫你伴奏，鋼琴考試也差不多，現場談一遍給你聽，請你模仿他彈的風格，喜歡，錄影寄回總公司審查，沒興趣，就掰掰出場了，一切快狠準。其實我覺得他們會選我入職，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我跟上一個小提琴手長得很像，哈哈哈，我捕充一下，是我們的個性長得很像，我過去跟他一聊，發現我們的氣質、興趣、態度，其實是很類似的，另外一點大概是面試的時候他們確定I can speak English, or, I can pretend I can speak English，這悠關了我能不能跟我的團員們好好溝通、我能不能演好我的角色、我之後的上班生活能不能順利融洽，我想，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很重大的考量因素。
接下來就是神奇的一刻了，我接到了一份米老鼠和約，之後進入了一個他們稱之為「迪士尼大學」的職業訓練中心，小時候我們每個學校都有自己的中心德目，很多單位也都有中心主旨，像替代役是「愛心服務責任紀律」，國軍是......？看吧怎麼可能記得，迪士尼有四把中心鑰匙：安全、禮儀、效率、完美演出，我們要有安全的環境、殷勤有禮的服務、有效率的做事方法，才能達成完美的演出，抱歉從剛剛到現在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在迪士尼職訓一開始，訓練的老師問我：你覺得你來從事什麼行業？我說服務業吧，我們是來服務觀眾的，他說：不是，是演藝事業，我們園區的每個同事，都是在扮演迪士尼世界的人物，我們都是演員，我們的工作跟劉德華一樣，我們不是員工我們是演藝人員！對於一個表演員來說，被稱作藝人可以說是一種肯定，連服務員都是在扮演園區角色，例如在明日世界園區，他們會稱小朋友為各位太空探險家、在灰熊山谷稱遊客為村民或是牛仔，他們要我們讓遊客從這些地方感受到，這是另一個世界。我的職位叫做氛圍表演員，我們的職訓告訴我們，我們的工作是讓這個園區活起來，我們是住在這個園區、屬於這個園區的人物，我們不能穿著戲服到其他園區去晃的，迪士尼用這些教導，讓我們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使命感，又像是園區那些扮演米奇米妮唐老鴨的人偶們，他們可能會覺得我只是躲在裡面，別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但他們說：你們知道嗎？這麼多人花這麼多機票錢、這麼多時間，飛到迪士尼樂園，就是為了看米奇，而你，你就是那個米奇，他們就是來看你的！迪士尼自己成立清掃部門，迪士尼先生覺得外包的清潔公司無法達成他的清掃標準，所以設立清掃部門，他們教育清掃員：你們是舞台的創造者，表演員都是在你們整理好的舞台上表演，整個園區就是一個大舞台，所有的同事白天在園區扮演他們的角色，有你們的清掃，所有演藝人員和賓客，才能再這個舞台上好好的享受，你們就是這個舞台的創造者！迪士尼是這樣教育所有演藝人員的。
我們被訓練要符合我們的角色個性，還有搭配時節作不同的即興演出，例如聖誕節（拿琴表演），我們每個人會做幾套專屬戲服，以我的秀來說實際演出有六個人，兩個舞著、三個樂手、一個歌手，我們在街頭演出，對我們來說是定時的，但對觀眾來說，卻是不在時間表上的驚喜演出，這是我們演出的片段。我非常開心我能有機會在迪士尼學習我以前從來沒去注意的音樂類型，廣義的來說叫做country style，但更精確的來說是bluegrass，藍草音樂，因為我那個園區的設定屬於1888年掏金熱的美國小鎮，我是裡面的鎮長，我的朋友有沙龍的老闆娘、警長、木匠，我們同住在這個小鎮，我們熱愛音樂所以在這邊表演，這些故事在我們的秀裡面都有一一提到，bluegrass很常用到一種特殊的樂器，叫斑鳩琴，他的聲音聽起來大個是這樣（示範），他們會利用這些滑音來製造特殊的韻味，我們聽一段小朋友們的演奏（播影片），這其實恨難得，連美國人都覺得這是爺爺等級的音樂，只有老人家在聽，現在越來越少人在玩了，上次我去參加一個樂器展，一個美國大提琴手聽我在玩的種音樂，他很興奮地說要幫我錄影，他說這是他家鄉的音樂，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演奏（播影片），我演的就是這首，來聽聽資深老人家的演奏（播影片），我們不稱這樣的小提琴叫violin，我們說這叫fiddle，fiddle是英式英文的說法，也可以說是比較古早的英文說法，所以這種小提琴風格，我們也叫fiddle style，這支影片在youtube點月才幾百個人而已，可見這種音樂的能見度實在不高，但他的存在價值相對的卻提升，像我的職位，就是需要一個fiddle player，不然你就是要來學要來練這個風格，推廣這個風格的機會不多，容我在分享一個影片，他是一個盲人小提琴家Michael Cleveland。
迪士尼還有很多這種驚喜的秀，我曾經寫過一篇香港迪士尼攻略，我發現這些驚喜地秀，在你走錯路的時候最容易看到，意思是這些秀除了讓園區活起來外，他還有個作用，不會讓你這趟進來，什麼都沒玩到、什麼都沒看到，這也是我覺得園區裡很精心設計的一件事。我花了很多的時間在研究迪士尼的設計，身為一個錄音主修的學生，我常常帶著錄音機進園區，把園區的背景音樂、劇場音樂，都錄出來作個人的分析研究，其中有一個劇場，或者我應該說3D電影劇場：米奇幻想曲，這個設施十年前就設立好了，但他的立體效果，我至今仍然覺得很先進，我覺得他立體不完全是因為影像做得很立體，我想之所以會讓觀眾覺得這們立體，很大的因素是因為聲音夠立體、燈光夠立體，例如他一開始就玩聲音的遊戲，在開場前就讓各個角色用聲音在幕後走動玩耍，宣告即將開場，而一開始，也是一個很老式沒有立體感的3D，一直到唐老鴨拿到魔法帽，整個樂團開始隨龍捲風飄散，除了畫面開始立體跑到你眼前，聲音也這個透過「上方」的喇叭讓所有樂器走出螢幕，之後像是小美人魚網上游、唐老鴨被丟出去繞觀眾一圈，聲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方位的變換，這些東西也許不是一般觀眾可以知道的細節，但絕對是攸關你覺得今天的3D非常立體的關鍵，就像我今天站在你面前講話，我走近你，聲音就應該走近你，不然就一點也不真實，包括燈光也是，當中有一個舞會的場景，舞者在你面前跳舞，所以他也將那些聚光燈實際打在你前面的觀眾身上，而不是打在舞台上，或是用投影處理就好，這樣的真實感才完整。另一個劇場：獅子王，它是一個圓形劇場，某些角色會從不同方位進場，而他現場喇叭的設置，就會讓這些角色的「聲音」也從那個方向進場，每一排觀眾至少會設立三個喇叭去照顧他們的聽覺，一左一右一中間，讓你有雙聲道的聽覺，對白又可以放中間讓你聽清楚，他也會設立不同牌的喇叭去照顧不同排數的聽眾，不會讓後方的觀眾聽不清楚或不精緻，他也有設立一圈在觀眾後方的環繞喇叭，有一些鼓組或是合唱就會從那些喇叭出聲，不會跟其他音樂混在一起，給觀眾更寬廣得想象。
我曾經跟台灣得獎無數的音效大師杜篤之老師請教過：什麼叫做好的音效，他說，好的音效取決於能提供觀眾多少想象力，其實你靠近迪士尼樂園，他就在用聲音跟你打招呼了，我們來聽一段香港鐵鐵路上的廣播（放音樂），多少小孩或者粉絲，一聽到這句話就出現無限歡樂的想象，迪士尼園區裡面，總是會有這些隱藏式的方法一直把你拉出現實，留在一個幻想的國度，為什麼說隱藏式呢？我們來看一下他們的喇叭設置（見圖），這不是窗戶這是透聲螢幕，上面有很多的小洞，喇叭藏在後方，一樣可以讓聲音傳出來，而且基本上他的相位很窄，也就是說，你離開這顆喇叭的播放區域，就不會再受到他的干擾，這在巡遊表演或是園區交接處，就現得很重要，也並也不是說每一顆喇叭都隱藏的這麼好，但基本上他們能不讓你發現就盡量不讓你發現，走在園區裡就是被聲音環繞著，每個園區有不同的音樂氛圍，這是美國大街小巷的（放音樂），這個園區的氛圍表演員是會把鋼琴「騎出來」的ragtime鋼琴手，整個園區在水晶店理會放ragtime的音樂；這是我工作的園區：灰熊山谷的背景音樂，網上的時候他會放這樣的音樂；這是玩具反斗奇兵大本營的音樂。每個園區還會再分不同的區塊，這樣當有秀的時候，它就可以只停止部分區塊的背景音樂，而其他區域還是維持背景音樂氛圍，其實現在影音分享平台的發展，要在網路上找到每一種秀的影片並不難，所以我分享幾個「遊樂設施」的聲音，這是比較難搜集的，畢竟工作人員，不，演藝人員，會基於安全理由請你將設備收起來（播放急速礦車、太空山），這些聲音會配合遊戲進行的進度而有起承轉合，有時候只有音效設計沒有音樂，視情況而不同。
好的聲音設計，取決於提供觀眾多少想象，今天的主辦單位，紅點博物館，所設立的紅點傳達設計奬中，就有一項叫做「聲音設計」，我們來看一個影片，在迪士尼的某些飯店裡（影片迪士尼酒店電梯），當你搭電梯時就會有米奇米妮的聲音為你當電梯服務員，在反斗奇兵大本營當中，你看到這隻胡迪，會有湯姆漢克思的配音跟你打招呼，很多人為了聽他講話，站在他面前好久，還記得港鐵的迪士尼歡迎廣播嗎？還有讓影片變得更立體的3D劇場聲音科技，以及讓你覺得你就活在美國牛仔社區的藍草音樂，這些都是聲音設計的範疇，要投稿紅點的聲音設計奬，其實沒有什麼限制，你可以用文本、用紀錄影片、用聲音錄製，來投稿，只要能清楚表達你的創作就可以，歡迎大家多多角逐聲音設計奬，讓這個概念越來越、這份專業，越來越廣為人知，才能讓這個市場越來越活絡。
我今天的故事，從我怎麼進迪士尼、職業訓練、在園區的所見所聞、到現在我們該來談談離開迪士尼了，聽一下這個聲音（迪士尼離站），是的，聲音設計會陪伴你到最後一刻。離開迪士尼後，我的業主們似乎是聽說了我的迪士尼背景，現在打電話來還曾經出現一個簡報是這樣：康寧，幫我前面坐的迪士尼一點，比較可愛；後面幫我做得比較皮克斯一點，比較熱血。我們就來聽聽看這個面比較迪士尼後面比較皮克斯的商品廣告，這個是電影我的少女時代裡，女主角聽廣播聽著聽著就回到過去了的一段配樂，也是跟我說要迪士尼的奇幻風，這是投資的廣告，跟我說前面要俏皮後面要穩重，所以我又再一次用迪士尼風格把他們串起來。
在進入迪士尼之前，我完全不知的這座樂園可以給我什麼，但從那邊回來之後，我找到了非常多的答案，希望你們在聽完我的演講後，也找到了很多的答案。謝謝大家。
*多餘時間補充
可以一起唱的遊行音樂（和弦與段落的設計）
電影名家配樂（迷離大宅Danny Elfman）
專屬的音樂世界（指向性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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